天日昭昭

53,拇指,地下停车场

从离我家最近的一个公共地下停车场入口走到最下面,共需要53步。

地下停车场,不知道大家能想到什么呢?

我想到的是苹果。

我写苹果的时候,虽然原型是从蕾娅太太的图来的,但写的时候不由自主把地下停车场写了进去。那篇文章,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全部是在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地下停车场里碇找到渚,远远对峙,再在近处对峙,然后情况变化了,再然后渚就死了,全部全部发生在地下停车场。

我不喜欢地下停车场,但是它具有巨大的魅力。苹果里的地下停车场的描述,全来自于我某一次夜间外出、确切地讲是半夜外出。在十一点半多将近十二点时出去,十二点半多回来,在这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里,在地下停车场大概呆了将近十分钟。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我怀着巨大的恐惧与兴奋走下去,走进去,再走上来。那个地下停车场从外面入口处看,在一片黑暗中看,是一个白色的方形孔洞,十分玄妙,往下看会感到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受。那条路上没有人,只是一条小步行街,当时路灯也灭了,我就在入口那里盯着下面看——“······所以我叫住他,我喊他的名字:
       ‘渚薰!’
       他站住了,过了一会转过身抬头看我。我出来的时候是傍晚,现在天已经黑了。停车场里的灯照使他本来就白的脸越发的白,活脱脱一个死人。我看着他,我站在上面,站在夜晚的黑暗里,而他站在底端的一片光明中仰望我。”

       我站在夜晚的黑暗里,这黑暗要淹没我,这黑暗要吞吃我,这黑暗要扼死我,地下停车场里一片光明磊落,多么亮啊,几乎是要把所有的黑全部洗白的势头。于是我走下去了。

       这里的一些东西略过不提。昨天我又去了那个地下停车场,不太晚,只是八点半的样子,路灯还亮着。我慢吞吞走下去把里面逛了个遍,有九扇门,四扇通往楼上,两扇小铁门,一扇大卷闸门一扇小卷闸门,最后一扇是防盗门。一根柱子上的消防箱被拆了,只剩一个红色框架,头顶上是错综复杂的各种管道和一些我不清楚用途的金属箱状物,有几个安全通道的灯坏了,有一盏节能灯只剩下半个,还有一根柱子上贴着一张A4纸,写着“公共通道[ ]谢谢合作”,中间的缺字被人撕下去了,原先写的可能是请勿泊车。然后我走到我在苹果里写的,碇从上面走下来,两个人正面对峙的地方。我所想的他们两人站得并不太远,但也足够远,三米左右的距离——然后我想了想我所想象的的碇的姿势——一手握枪,另一只手垫在枪管下握着匕首,枪口对着渚的脑袋。我站在我想象中碇站的位置,模仿他的姿势,眼前一片浊重晦暗的空气里仿佛凭空出现一双红眼——此刻我是碇,我想。我面前站着的是渚,他举手投降,对着我——我只是碇。然而我要杀了这个人,但我不想杀这个人,当然——我又很颓废地放下手,我是要杀空气吗?我的对面毕竟没有一个渚来与我对峙。然后我转到我所想象中渚站在底端一片光明中望向上方一片黑暗中的碇的地方——很小的一个黑色方框,那么现在我是渚,我是渚了,站在上面的那个人离我真远啊。十分的远,感觉好像走上一辈子都到不去的那种遥远。而他要过来杀我了,恐怕我也得杀了他,但是我不想——或者说,或者是说,就这样一直对视着反而比较好——多么远,我和他,多么远,他,多么远。多么美。

可我毕竟面对着一团空气,间或有几个行人——结伴的年轻男女,样貌美丽,穿着入时。他们走过去,从下面仰视来看,小的叫人讶异。当然没人知道在他们左手边向下几十米的地方会有一双眼看过来——他们走过去。

此刻我是渚,我是碇,抑或谁也不是。

我走上去。

走到一半我又退回去,从头开始走,一步一步地数过去,从头到尾53步,按我正常的步子估计至少有三十米以上。

我站在出口。

对面一家铺子出来放风的女老板——或女店员,总而言之一个中年女人似乎很讶异突然冒出来的这样一个年轻人。我,一个这样的我, 抑或仿佛从泥土里探头生长而出的幼芽一般,连我自己都惊讶。我回头看向下面,下面没有渚,我伸出手比划一下——一个人站在下面,从上面看过去只有不到我一根拇指的长度。

此刻我谁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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